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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緘默的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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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霧都
作者: 保持緘默	日期: 2010.11.22　　天氣: 　心情:

早上出門時雖然不怎麼冷，卻有一種白濛濛的錯覺。

雖然不是很大一片、包圍住、整體性的看不見，但騎車時還是能感覺到周遭漂浮的微小粒子，有些綿密又無孔不入的，然後我便不自覺開始感到喉嚨怪怪，或許只是心理作用，但在略呈白色的粉末（好像有點誇張）侵襲下，停紅綠燈時仍然打開車箱拿出了自己的紅白格子圍巾。

或許是前輩曾經說過的話於我心底發了酵，在每次感冒必失聲的無奈中，她笑著說：「不管何時，都要保護好自己的喉嚨喔！」也對，對我們這種靠聲音吃飯的行業來說，一天沒聲音就像是瞬間失去了生存和戰鬥工具，連存在都顯得沒有意義。想想，一個沒聲音的老師，在課堂和班級中的影響力會變得多麼微小，看到學生好無法讚揚，看到學生表現差也無法痛罵，然後來找你抬槓的學生一臉失望的被遣返，在辦公室或同學身邊好像突然隱形起來似的。

還記得生平中第一次失聲的透明感，快樂（因為小孩終於不會來煩我了）之餘卻有一股莫名的焦慮。我嘗試使用唇型與學生溝通，甚至還自備紙條玩了比手劃腳的小遊戲，但是短暫歡樂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便是自己什麼都無法實施的心慌。厭倦了課堂中無能為力的考試、不斷考試之後，我就開始積極尋找聲音回來的方法，於是買了很苦的枇杷膏、看了很貴的中醫、吃了很無味的冰糖燉梨……。

聲音是怎麼回來的我記不得，不過幸好，它回來了。

之後每次感冒就必定失聲，所以只好努力讓自己不要感冒，於是我開始會在車廂裡固定放一條圍巾，以便隨時感覺喉嚨不對勁時就近保護。後來，對喉嚨的吭吭喀喀特別敏銳，尤其像今天這種霧茫茫的天氣，明明不是霧卻像蒙了層紗的怪天氣，更是要特別小心，以防有奇怪病菌跑進我脆弱無依的喉嚨裡。

今天暗得快，上第八節時天色幾乎全黑，每間教室嶄新的日光燈發出刺眼光芒，在搖曳的校舍影子裡晃晃蕩蕩。我晃著腳，在教室裡等學生抄完聯絡簿，等學生背上書包開心邁向回家歸途，等著他們爽朗的跟我說再見，然後一個人拖著有點孤冷的步伐回辦公室。

辦公室大部分時間都很溫暖，或許是通風不佳的關係，所以夏天嫌熱，冬天倒暖。這種環境常吸引不少老師留下來加班，對我們來說，八、九點離開學校是常有的事，偶爾十點多吃完飯回來牽車，在樓下仍看得到樓上辦公室燈火通明的樣子。我不知道學生或附近家長看到會有什麼感覺，但大家都已經很認真了，至少留校老師多半出於自願。我們趁這個時間編講義、出考卷、打電話給家長當心理諮商師，負責解決學生一家大小的繁瑣事物，上至爺爺奶奶、家庭感情糾紛，下至弟妹吵架、該幾點上床睡覺，從沒有任何人給我們加班費，也沒有什麼額外的鼓勵或獎勵。（喔，當然，我知道，你會說，老師是高道德標準工作者，怎麼可以如此庸俗的談什麼獎勵？什麼加班費？）

對，所以我們不談。我們多半對外來者三緘其口自己的工作，甚至連偶爾坐上計程車跟司機閒聊都還會稱自己為服務業，或許你覺得誇大了，你會以為我們有週休二日、有寒暑假、有朝九晚五的固定上下班時間。但我們確實是服務業，這邊大多數的老師要在六、日早上八點開始接家長電話，聽他們抱怨小孩為啥叫不起來還要負責跟睡夢中的小孩說話；要在半夜一、二點傾聽家長猜測小孩可能談戀愛卻不肯告訴父母的苦悶心情；要在早上六點起床出門，晚上九點多回家，督促自己和別人家的小孩寫功課；甚至還因為放學六點多沒空陪學生去打籃球被家長一狀告上教育局。我們不是老師，從某個角度看來，我們更像是廉價保姆，在灰色霧都裡緩慢卻十分盡力地移動著。

晚上空氣裡還是載浮載沉著那些微小顆粒，剛買完每朝健康綠茶的我（沒辦法，廣告打太大了，實在讓人很想試試）龜步移回辦公室的途中，偶爾抬頭看見樓上的燈光，便心安地想著：太好了！還有人在呢！即便這城市裡的空氣不怎麼清新，月色也略顯昏黃，但亮著的辦公室仍然給人一種幸福的希望感，像茫茫大海中唯一明亮的紅磚燈塔。

畢竟，我們喜歡看見學生笑，看見學生眼神底下閃爍的興奮光芒，即使喉嚨廢了也甘之如飴（應該吧！ -_-l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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