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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對不對？
作者: 欣	日期: 2012.12.14　　天氣: 　心情:

When you help someone who is lost and confused;

When you hold someone who is sad and grieving;

When you hug someone who is unhappy and hopeless;

You too will feel healed and whole.

~ Dr Jeff Mulan

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對不對？
文 / 角子

當時我正在電腦前想著一個題目：「分手還可以是朋友嗎？」

幾年不見的傑克，就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

他問我經紀的造型師陳孫華缺不缺助理？
他有個朋友很想進入這行，不用領薪水都沒有關係。

「你是因為想『把』那個女生，才幫她找門路嗎？」
我說得很直白，我其實心裡還想著，如果你再開口跟我借錢，
那我要問你幾年前跟我借的五萬，要不要先還？！

比起傑克之前為期八年的戀人美櫻所付出的，我那五萬元根本不算什麼。

美櫻是一個很優秀的美術設計，我因為製作一本藝人書而認識她。
當時我剛創業，於是就跟她分租辦公室，從此變成工作間的室友。

美櫻跟傑克是在網路上認識的，因為美櫻的鼓勵，
原本住在台南的傑克搬來台北發展，他們很快地變成出雙入對的情侶，
也是工作上的夥伴。

我第一次看見美櫻的時候，傑克就坐在她旁邊安靜地工作。
留著長髮的傑克長得很帥，比美櫻年輕很多。
一個年輕、英俊的浪子帥哥，又有才氣，一定讓很多來這裡的客戶，
忍不住在設計稿上留下幾滴口水吧！
　
「美櫻的男朋友好帥歐！」女孩們的耳語很快在廣告界傳開，
她們羨慕她，覺得她很好運。

只有我知道這段愛情其實是個悲喜劇。

他們相愛，應該是的！起碼美櫻在精神上依賴傑克很多，
傑克會讓她更勇敢，去面對這段愛情的「悲劇」部份──
我很快就發現傑克的平庸；如果不是因為美櫻罩他，他做的很多東西，
都經過美櫻暗地裡的大量修改、美化，才可能交給客戶。　　　
　
在交給客戶前，她還得哄自我感覺超級良好的傑克，
怕他生氣、傷心，說是因為客戶程度不好，所以把東西調成這樣才會過關。

美櫻的媽媽久病，她自己的經濟負擔也很重，跟傑克共事後，
她每個月還要多付一份薪水給他，這是工作上的負擔；
在情感上，她還要分擔這個男人遠大的夢想。　　　
　
傑克的夢想很多：換一台新車好每天載他們上下班，
於是他們就去貸款買一台車子；傑克想成立一個可以賣他手作商品的網站，
於是美櫻就去信貸資金讓他燒錢；連傑克因為孝順，
要幫在台南的家人開一間早餐店，美櫻都要插一腳……
好幾次我半夜路過公司，都看見美櫻的工作燈還亮著。

這不是一個老女人跟小白臉的故事。

他們是一對患難鴛鴦。他們相愛，因為愛而勇往直前；只是他們沒想到，
沿途為他們設下重重荊棘關卡的，也是那份愛。

傑克的夢想很多，卻沒有一件事情成功過。

「運氣」一直不好的傑克，又或者更直白地說：
資質平庸的傑克，成為美櫻最美麗的包袱，她邊拖著他，邊接受路人的羨慕，
再甘之如飴的心情，也遲早被現實消磨殆盡了……

那天我進公司，看見美櫻趴在工作檯上。我以為她只是熬夜趕稿累了在休息。
苦著一張臉的傑克，在茶水間小聲對我說：
「我們半夜要回家，發現車子被偷了，媽的！我們這個月才剛還完貸款咧！」

我走出茶水間，撞見美櫻從工作台上抬起頭的眼神，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
裡面透露著疲憊……我想起前天晚上，我們聊天時說的話：

「妳跟傑克在一起多久了啊？」我說。
「到明天滿七年。」她說。
「真不容易，兩個人可以一起經歷那麼多。」我欲言又止，那不是我該說的話。
「我最近發現他……」美櫻支吾了一下，
「我發現他最近又開始在網路上跟一些女孩聊天。」她終於說出內心的話。
　
「他一直是一個需要別人聽他說夢想、崇拜他的人，
後來的我實在沒力氣再聽他說這些，所以他就到外面找，就只是這樣而已！
他也不會真的跟那些女人怎樣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個月後，因為辦公室租約到期，我決定搬出去換大一點的辦公室；
美櫻他們續租，兩人還興高采烈地計畫要用最省錢的方式，來個辦公室DIY大改造。

一年後，我聽說他們分手了。美櫻結束了工作室，隻身到北京發展，
她馬上在北京得到一份國際時尚雜誌的美術總監的工作。

單身後的傑克還是個夢想家，他偶爾打電話給我，
我不太會聽他說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只有一次，他很慌張地打來跟我借錢，
我想他應該很急，就借了他五萬，其實借了我也沒想過再拿回來。

這次他提出：「缺不缺免費助理？」的爛提議，我也沒打算處裡。
一個夢想家的品味，我實在很沒有把握。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網路上崇拜他的女孩。

掛上電話，我開始寫文章：

我從不相信，分手後還可以當朋友。
被宣告分手的那一方，只有錯愕、憤怒和悲傷，這三種情緒都不存在於朋友關係裡。

如果這樣還可以當朋友，那就是假裝，假裝換一個身分，還眷戀著對方的愛。

像這樣的「假」朋友，其實都很難持續太久的。

如果真的那麼缺一個朋友，也必須在雙方都已經冷靜後，
也許半年、一年後，若還有機緣，大家再交個朋友吧！

一份愛，若分得痛徹心肺，竟然還可以輕而易舉就馬上轉換成另一種身分，
會不會太可惜了那份愛呢？！

也只有「平和分手」的戀人，才有可能馬上變成朋友吧！
然而，為什麼面對一份愛的逝去，還可以那麼平和的分手呢？

那是因為你們早就不相愛了。

多年來，我也只見過美櫻一次。

那是隆冬的北京。我到北京出差，約她出來見面。
我一直當她是個老朋友，我喜歡她，她的才氣，甚至固執。

我們一起吃完了飯，一起走到飯館外面的小莊園裡。

「你跟傑克現在還是朋友嗎？」我問她。

「我們早在分手前，就已經只是朋友了，對不對？」美櫻突然轉過頭來問我。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寒冷的空氣凍得我直打哆嗦，我只能盯著那個問句，
化成隆冬的一縷白煙圈，消失在空盪盪的貳月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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