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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台灣雖小 夠我們住 (轉載)
作者: wayne 日期: 2016.11.24  天氣:  心情:
https://tw.news.yahoo.com/-025909359.html

80歲的陳映真去世了。但對年輕世代來說,應該也不會太關注他;尤其他又是一個心向中國、跑去北京長住,且在台灣時還創辦了什麼統盟組織、高喊反台獨,大概就是類似某某同心會那一群人,那樣的邊緣角色。誰會有興趣關注他。

左統思想家,台灣大文豪
摒除這些令人納悶的政治主張及活動,不一樣的陳映真就出現了──他不僅是文壇前輩,其實還是小說界的第一筆,是才華洋溢的台灣大文豪!我出身於文化界,因此和他有若干連結;我和他一樣,寫小說,也辦雜誌。我發表小說《再見,黃磚路》時,他剛坐完國民黨白色恐怖7年苦牢出來,寫了一篇不算短的〈試評再見,黃磚路〉,後來變成我那小說的出版序文。在那個年代,老K關他,但他幾乎是文壇的神明級地位。

他是大統派,但害他去坐牢的告密者是統媒的外省掛文人,在文壇人盡皆知;坐牢出來了,很多有頭有臉的文人,仍不斷主動去聯繫老K的警總,要置他於死地。那些惡人,打著反共作家招牌,也都是外省掛。

他創辦《人間》雜誌,我也曾受託幫他寫翻譯的文章;雖然從來沒拿過稿費,卻都很甘願。他寫的小說《趙南棟》、《山路》,描寫白色恐怖,卻充滿一種深度的生命情懷,讀來令人流淚。但是我周遭所有台派文化界朋友,卻因為他現實生活中的大中國意識,都對他嗤之以鼻。

總之,他是在我那個世代,眾多令人感到困惑、矛盾的人之一。我在十六歲那年,寫短篇小說投稿當時媒體的兩大巨人之一,某大報的副刊。那是一個只能靠郵寄書信往來的時代,主編只看內容,不知你的身分,也不必靠關係,就採用刊登我的小說──報禁時代,整份大報只有一張半或兩張半,其中半張刊登我的文章,那是一件多麼風光、大條的事啊!

從那時開始,我成為小有名氣的作家。這個相當重視我的文學創作的大報主編,我很感謝他,但到了李登輝和民進黨聯手創造台灣民主時代,他卻搖身一變,成為深藍反台獨大統派的旗手!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出往昔那種疼惜文化人、熱愛文學的無私溫暖,實令人大呼意外。

我當報紙主編時,提拔了一個相當有文學才華,但到處碰壁的外省籍老作家,但他後來也加入陳映真那個反台獨的統盟組織。

台灣真精神:包容所有的矛盾
但這些困惑與矛盾,都屬於我們這塊土地,也都是我們這塊土地所包容的故事。我曾經去訪談作家柏楊,坐在西餐廳內,談到他受難坐牢的過往,柏老情不自禁,就在西餐廳低吟的古典樂聲中老淚縱橫,號啕大哭起來…。

在我的記憶中,最令我覺得不捨的,則是二二八受難家屬阮美姝。我擔任報紙主編時,她常找我,但每次見面,一提到受難的父親,講沒兩句話就哭起來,而且哭個不停,哭得令人心碎。但在眼淚的背後,她卻很努力的把父親的故事寫下來,書名叫《幽暗角落的泣聲》──那一陣子,她怕警總派人去搶奪她已寫好的稿紙,每次見面都帶在身上,驚惶的神情,委實令人難忘。

我所敬愛、在文化界享有盛名的外省老作家齊邦媛,是戒嚴時代少數願意照顧、重視本省籍作家的學院派,出版了一本記錄外省族群流亡台灣的故事《巨流河》。去年行政院頒給九十歲的她文化獎時,她講了一些話,算是公道。她說:「我希望台灣未來的各個族群記得,一九四九年不僅是外省人逃難,本省人也經過各種語言、生活的改變,也是改變的痛苦」,「台灣雖小,但夠我們住,天也夠寬,我們要好好的創造好的地方,造福後代子孫。也要讓後代子孫了解,台灣是我們的家,我們的文化是寬厚的、是充滿希望的!」

2012年,距離陳映真幫我的小說《再見,黃磚路》寫序三十多年後,竟又有出版社找上門來,要重新出版這本書。我在新版的書中寫了一篇自序,最後一句是:「所有曾出現在小說中的,那些我曾經碰過的每個生命、每個角色,感謝他們,讓我以及我所處的社會,不但增加了生命的厚度,也增加了生命的縱深。謝謝你們。」

這一段話用來悼念陳映真,也送給台灣這塊土地上,我曾接觸過、擁有不同人生故事的文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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