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想像過，如果，你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你還有什麼未了心願，很想很想在死前達成？

又或許你會為，你的情人流下最後的一滴淚嗎？

今天，是我一位摯友的生忌，我下課後，前往拜祭了她。

她在年初因腦癌復發逝世，終年還不到二十五歲。

她是一個悲劇人物。

由於他們家境不算好，她只能讀至預科畢業，然後考取到護士資格。

她是一個長得很漂亮，而且性格溫順開朗，醫院的同事和病人都很喜歡她。

她的追求者眾，終於，一位男同事成功奪得芳心，並打算跟她結婚。

婚紗照拍了、喜帖派了、蜜月旅行都安排好了，

忽然，她在醫院工作時暈倒。

經醫生仔細檢查下，發現她患了腦癌，要立即動手術。

醫生跟她的家人、包括她的未婚夫說，他們必須要有心理準備，

在手術後，她思想和說話能力都會變差，一切不會再跟以前一樣。

而她更可能會失禁、流口水, 喪失照顧自己的能力，從此需要別人長時期的照顧。

她未婚夫，就在這個時候，決定悔婚，並向她提出分手。

她所有親朋好友，包括我，都大罵那個男人負心。

只有她的媽媽沒有埋怨她的準女婿， 她說：

「當病人是我們的親人，我們當然憤憤不平，認為他薄倖。

但如果換一個身分， 我是他的媽媽，當我想像我兒子由新婚第一天起，

就要揹上照顧患重病媳婦的責任， 揹一生一世，

我也未必能這麼偉大，贊成我兒子娶她。
」

她還幽默地道：「如果我大小便失禁，又不能自己洗澡吃飯，

你們當子女的，也未必樂意每天照顧我吧？不把我扔去老人院才怪。」

大家聽完她的話，都好像釋然了，都不再責怪那個男人 

( 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學會了凡事如果可以反過來想，也許會更體諒、更寬大)。

失戀和患病的雙重打擊，並沒有令一向堅強樂觀的她放棄活下去的意志。

手術後，正如醫生所料，她口齒不清、思緒混亂、大小便失禁，

而且，也同時影響了她的美貌 -- 她水腫得很嚴重，五官有點移位，嘴巴也歪了。

不過她很努力做所有康復運動，後來也開始認得家人，也能說一些簡單的話。

她的未婚夫，在分手之後，一次也沒有去探訪她，連電話慰問都沒有。

幸好她有疼愛她的兄弟姊妹，也有對她不離不棄的父母。

如此這般，過了三年。

在年初她腦癌復發，住進了醫院。在彌留之際，

她好像想講些什麼，而眼睛亦一直瞪著病房門外。

她媽媽說：「她一定是想念著他, 她放不下他。」

於是她的兄弟立刻到處尋找她未婚夫的聯絡方法，終於找到了他。

他趕不及去醫院，但透過電話，跟她談了一會。

她的眼睛散發著三年來前所未有的光芒，最後點了點頭，

流淌著最後的一滴淚，慢慢閉上眼離去。

沒有人知道那男人跟她說了些什麼，我也不知道我這位漂亮堅強的摯友，

最終有沒有原諒她的未婚夫。

我只希望, 隨著肉體的灰飛煙滅，三年來她壓於心底的那一塊石頭，

會化成輕輕的羽毛，飄往愛情會恆久不變、天荒地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