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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 人生第一次感覺「老」
作者: 欣	日期: 2014.12.02　　天氣: 　心情:

「哪有那麼容易可以忘掉一個人，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忘掉，
那一定就是愛得不夠深，不是嗎？」

你清楚知道，
這句話其實並不真的是一種責怪，而是一種求饒。

因為，你也曾是那樣的自己。
因為一個人離開了，所以就堅持等在原地不走，
這樣若他想回來的話，立即就可以找到你。

你把淚水當作是對他的一種召喚，成天以淚洗面。

你沒有想要傷害自己，
而是如果他不要自己了，那你也就不打算珍惜了；
他是你愛護自己的理由，即便他轉身了都還是。
你也經歷過這些，所以明白。

那時候的你，
總以為就是因為愛得越深切，
所以才會傷受得越是重，
因此你不以為意，也不以傷疤為恥，
甚至，還當它是一種炫耀。

即便嘴裡說著想忘掉，但心裡卻緊抓著不肯放。
因為，你把痛的程度與愛的深淺畫上等號，
越是痛不欲生，心裡面就越是隱隱感到驕傲。

可是一直到大了點之後，
你才發現這裡頭包含最多的從來都不是愛的深淺，
而只是自己對愛的偏執而已。

很多時候，
傷痕從來都跟愛的深淺無關，
而是跟自己的捨不得比較有關，
不要讓它綁架了自己的未來，
要捨得對方，然後，捨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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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到底是幾歲？

作者：米果

我反覆思考這個問題，回憶和時間不斷朝著過去奔跑，越想越覺得好笑，
原來，過去的自己，對於變老這件事情，那麼畏懼。
但畏懼是一回事，歲月並不會因為畏懼而站在原地不敢動，所以害怕變老的畏懼，變成毫無用處的多餘。

有一天，讀國中的姪女剛下課，扛著書包袋子跟便當盒，
一回到家，所有東西丟在地上，整個人趴在沙發上，好像一隻扁掉的壁虎，
孱弱的聲音，嘰哩咕嚕不曉得嘮叨什麼，仔細一聽，才聽清楚，
才13歲的她，竟然哀嚎著，「我老了，走不動了！」

一個國中生感嘆自己老了，這事情真有意思，
人啊，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到底是幾歲？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覺得六年級的學生好老；

國中的時候，覺得同班男同學暗戀的高中部學姐，明明就很老；

大學的時候，覺得畢業之後如果不趕在28歲之前結婚，好像就來不及了。
什麼事情來不及，也說不上來，類似青春列車就要離站，再不上車，
就永遠等下去，等到廢站，連普通列車都不停靠。

30歲開始擔心40歲再用抗皺保濕緊緻系列保養品，會不會來不及？
但為何那系列的保養品都要用鮮豔紅色外包裝，而且價錢好貴，容量好小。

40歲之後，
想說自己看起來應該比同年齡的人還要青春吧，不斷麻醉自己是娃娃臉應該沒關係。

50歲的時候，
赫然發現「年近半百」原來說的就是自己，
而且不是「近」，是「已經」，是完成式了……。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可能是逛百貨公司地下超市，被熟食攤位的工讀生叫「阿姨」；
如果是男生，那就是去抗爭遊行被負責驅離的警方叫「阿伯」～～阿伯，你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可能是在辦公室突然被新進人員稱呼「XX姐」，
那瞬間真得不知道該雍容華貴表示欣慰還是轉身之後去洗手間照鏡子大叫老娘根本沒有那麼老。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可能是買衣服的時候，拿起一件格子襯衫或合身T恤時，
店員猛然問「是自己要穿的嗎？」明明沒別的意思，卻像萬箭穿心。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是發現頭上出現一根白髮，
而且第二根和第三根相繼出現的間隔越來越短，後來變成一整片。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
是對於手機不斷出現新機種感覺不耐煩，是覺得win7比win8好用。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是在公車或捷運被高中生讓座，驚嚇之餘，
只好誇獎高中生好有禮貌，藉以掩飾年華老去鐵證如山的尷尬。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是過去只要挑S號的衣服都沒問題，
現在連XL都覺得腰好緊，大腿好繃，然後默默在心底OS，
你們這些成衣廠商都只會打瘦子的版型，這還叫做專業嗎？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是看到年輕時期喜歡的偶像明星被媒體雜誌取笑身材走山容貌崩壞，
而那位偶像的年紀竟然比自己還要年輕幾歲，所以自己也走山崩壞了嗎？真不想承認。

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到底是震驚還是認命還是乾脆束手就擒啊，
我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是一連串詼諧的黑色幽默喜劇，
畢竟我也算是老到某種階段了，才有膽量氣魄跟足夠的厚臉皮，
敢大方揭露這些面對青春不再的證據，且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完熟的老人」，
甚至覺得眼袋細紋贅肉都不必費事去處理了，那就跟定存利息一樣啊，欣然收下即可。

但好像也不是瞬間感覺變老，有可能是慢慢累積，
譬如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沒辦法從榻榻米上面的盤腿坐姿一躍而起，
或是漸漸發現上下樓梯沒辦法如過往那樣蹦蹦跳跳，
走路常常踢到尖物或石頭（意思就是很容易踉蹌），手拿東西會不經意掉在地上，
即使是很普通輕微的口水吞嚥都會嗆到，眼睛好像很容易感覺沈重痠痛，
肩膀突然就變得僵硬彷彿是鬼片裡面的疆屍……諸如此類的身體警訊，
猶如電力慢慢耗損亮起閃爍紅燈，但我把類似症狀說給20幾歲的朋友聽，
他們說自己窩在沙發上面打很久的candy crash之後也有同樣的症狀啊！

五年前，我在網路部落格很夯的年頭，寫了一篇「初老跡象」，
列出58條自我檢測題目，寫那篇文章也不單純是因為有趣，應該還有某種程度的討拍壯膽，
經過五年，重新再看自己寫的58條初老跡象，好像已經變成日常了，全選，打勾，就可以交卷了。

「這傢伙明明就很年輕，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老？」
「這傢伙明明這把年紀了，但為何看起來很年輕？」

褒與貶，刀刀見骨，無論哪一種說法，放在自己身上，好像都輕鬆不起來。
以前我很喜歡被稱讚年輕，現在很希望自己看起來有這個年紀必然的智慧，而不是越老越蠢。

這陣子閱讀直木賞作家「櫻木紫乃」的小說《玻璃蘆葦》（時報出版），書中有一段話：

「人所以會害怕，或許是因為還有想要守護的事情，而我幾乎已沒有任何要守護與害怕的東西了。」

懂了，以前之所以怕老，是想要守護青春的外在形體，
而接受「老」的種種，或多或少都已經不是負面的畏懼了，
只要承認老了，關於「老」的一切表現，都已經變成身體的養分了吧！

閱讀「是枝裕和」導演的短篇隨筆《宛如走路的速度》（無限出版），
提到他非常喜愛的一首短歌「夏至將臨」（もうすぐ夏至だ），
是京都大學名譽博士，
既是細胞生物學權威又是知名歌人的「永田和宏」寫給他那位癌症移轉、死期逐漸迫近的妻子：

一天過後
與君之時
減少一天
>夏至將臨
一日が過ぎれば
一日減つてゆく
君との時間
もうすぐ夏至だ

來到人生下半場，該守護的，
已經不只是青春外貌，而是親人摯友相聚的一天又一天。

比起這世間許多不公不義，變老，是很公平的事情，
一旦這麼想，會覺得恭逢其盛，實在欣慰。
所以，第一次感覺老的時候，無須懊惱，
就一路往前，一路老去，越老越青春，這樣的人生，才夠意思。

引用 http://opinion.cw.com.tw/blog/profile/57/article/2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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